川陕公路 当年出川动脉 而今旅人情怀

2017-11-29 08:11 来源:成都商报 责任编辑:寒江雪
摘要】老川陕路赵辉摄 左边为广陕高速、中间为广北二专路、右边为川陕公路(G108国道) 昔日蜀道,明月峡许美根摄 昔日蜀道许美根摄 蜀道何难?李白诗云:尔来四万八千岁,不与秦塞通人烟。 然而,古人未曾料想过,千百年来的蜀地人民,纵然锦城云乐,也从未放弃过

老川陕路赵辉摄

左边为广陕高速、中间为广北二专路、右边为川陕公路(G108国道)

昔日蜀道,明月峡许美根摄

昔日蜀道许美根摄

蜀道何难?李白诗云:尔来四万八千岁,不与秦塞通人烟。

然而,古人未曾料想过,千百年来的蜀地人民,纵然“锦城云乐”,也从未放弃过“难于上青天”的贯通之梦。

古蜀道的修建,沿着历史的脉络一路不停。却在20世纪的上半叶,迎来了古今最重要的贯通节点——出川入川的公路,修通了。

那是最早的川陕公路。

从抗战时期,到新中国成立,再到改革开放,甚至直至今日,川陕公路上碾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车辙,更承载了千万人的进川梦与出川梦。

曾经,那是四川人北上出川的几乎唯一通道。

上世纪30年代,川陕公路的修通,使之成为抗战中连接西北与西南的大动脉。

之后的数十年里,货车成为路上的主角。路窄、弯多,山高,坡险,路上纵有千难万险,却仍未阻拦劳动人民日复一日的车轮滚滚。

新千年后,成都到绵阳、绵阳到广元、广元到汉中、汉中到西安这些高速公路的逐一贯通,“老川陕路”一段段被“新川陕路”逐渐取代。曾经货车开三天三夜从成都驶向西安的年月一去不返。

现如今,成都到西安一路高速,旧岁月里的“登天之难”,而今只是数小时的车距。老川陕公路,却并未退出历史舞台。

有绚烂的景致,有千年的松柏,有逝不去的蜀道情怀。即便鲜少有人再选这条老路出蜀,却有更多的人如今愿做旅人,再循着老川陕公路的轨迹走上一遭,追忆那些年川陕人的艰辛和勇往直前。

【长】

一条通道

跨越大半个世纪的出川动脉

广义的川陕公路,是四川成都到陕西西安的北上出川之路。但更多人将当年出川北上国道108线称为川陕路,那是大半个世纪中,车辆出川的几乎唯一通道。

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的贺超,是从川陕路的车轮上长大的。母亲是四川人,父亲是西安人,加上父亲在汽车队跑货运的工作经历,使得在那个大多家庭还没有汽车的年代,他已经跟着父亲频频往返于川陕之间了。如今供职于车辆咨询公司的他,对川陕公路有着特殊的情感,也对那段路的过往历史有过细致的研究。

史籍展开,要回溯到上世纪30年代。

1936年,川陕公路绵阳至棋盘关段初步打通,其中明月峡半隧道长864米,是四川公路建设中第一个半隧道。

1937年,川陕公路全线开通。

这就是最早的修建的川陕公路。

川陕公路自四川成都经绵阳、剑阁、昭化至广元北上陕西。公路在棋盘关以南为四川境,过棋盘关以北为陕西境。

在贺超的记忆里,这是一条将长长的历史与咫尺的今天相连接的道路。路面依山傍水,险要却至美。道路穿过了不少历史名胜。始于南北朝的佛教石窟广元千佛崖,至今驶上老川陕路还能一览无遗,还有“天下第一雄关”剑门关,也是川陕路上的必经之处。

但往往至美的景色,伴随着最险的关卡。翻越数座大山的这条老路,多处濒临悬崖、老虎嘴,最窄处路面只有约五六米宽,最高处坠下九死一生。据记载,国民政府征丁修川陕路,民工饿死、伤亡者无数。

今天的新川陕路基本替代了当年的老路,但大多改道而建,并未覆盖老路。老川陕路的样貌,未有太大的变动。一直到几乎新世纪之初,这条险而美的老川陕路,都承担着出川动脉的重任。再险,也没能阻拦那些年的滚滚车轮。

【险】

三大难关

拦不住川陕人的勇往直前

川陕公路曾是抗战中连接西北与西南的大动脉,曾承担过北大、清华、南开并成西南联大的入川重任。曾书写过重要历史的老川陕公路,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其责任转而发展为承载货运。

贺超亲身的记忆,就是那时开始的。

那个时候,川陕公路上,几乎看不到北方的入川车辆。因为太险了。北方的货车通常行驶到西安或宝鸡后,会进行物流转换,找四川当地的货车和司机拉货进川。

贺超的印象里,最险最难的,有三处必经关卡。

第一处,是绵阳梓潼的大庙山。

大庙山上,有供奉文曲星的文昌宫。据说古代参加科考的人必然会去祭拜一下,如今每年高考前依旧香火不断。但川陕公路翻山而过之处,却多有急弯。“路两边有很多千年古松柏”,贺超记得,那些据说数百上千年的松柏有些就在路中间,货车稍高一点,就很难通行,加之路窄,着实不好走。

但最痛苦的路段是山中一处连坡路,来往司机称之为“连升三级”。

那“连升三级”是一处三连坡,坡很陡,连续的上坡路呈现三级阶梯状。货车往往需要提前一两公里就将油门踩到底,才冲得上陡坡。“如果冲到一半没冲上去,就要回倒很远再冲”,但如果连续过了两坡,在冲第三坡的时候上不去了,“倒也没法倒了,那就真让人‘生无可恋’了”。

于是那个时候,“连升三级”的坡顶还出现了一项产业。专门有当地人等在“三级”坡顶,做拖车生意,拖一次“有时候50元,有时候100元”。

第二道关卡,是广元的明月峡。那里不仅有川陕公路穿过,更集古今六条蜀道合一,俨然已是道路博物馆。但其险要,却超越了“连升三级”。

那里的道路,要穿过老虎嘴。也就是从山中开凿的半隧道,顶上是山,右边是河。贺超记得,那路面很窄,无法容纳两台车会车通行,所以每隔几百米都有会车台。但每每穿过老虎嘴时,司机们必须高度警惕,那里事故率非常高,一不留神很可能车辆跌落。况且半隧道两边窄,中间高,货车一斜,货箱就容易挂到山崖壁,“非常考验技术”。

最险的关卡,在贺超看来,是广元的龙洞背。那里路窄弯急,山崖很险很高,“掉下去就九死一生了,车子会直接摔成零件”。而在那个年代,事故总是难免的。

【忙】

三大主力

这里曾是货车大军的阵地

没有北方的车子进川,没有私家的车辆驶过,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川陕路,就是货车大军的阵地。

当年的川陕路上,有三大主力军。

第一大主力军,数中国邮政车。

在那个还没有淘宝网购的年代,快递业尚未兴起。物流的最主要力量,就是中国邮政。往返于成都与西安之间的中国邮政车,必走老川陕路,一辆接着一辆,一趟接着一趟。

第二大主力军,要数“长虹电视车”。

当时,长虹电视很难选择铁路运输,因为当时的电视机成本很高,还有玻璃的显像管。火车运输的话,从工厂到火车站再到目的地,要经历几装几卸,对电视损害极高。

所以,上世纪80年代起,长虹厂就雇用了当地大多数有运输能力的货运公司为其运输电视。贺超的父亲,当年就是“长虹电视车”大军的一员,甚至还曾因驾驶技术过硬被所在的车队誉为“川陕路第一猛将”。贺超,就在父亲的货车上,跟着走过了那些年的川陕路岁月。

车轮上,他看到的第三大主力军,是出川的川A牌照的运酒车。那是从成都的邛崃、大邑驶出的原酒运输车。当时,邛崃、大邑的原酒供往全国各省,销到各地后,再进一步被加工成各地品牌。当年的原酒运输量极大,车辆也就接连不断地往来于川陕路上了。

这三大主力,在贺超的记忆里,几乎是川陕路画面的一部分。紧紧伴随着的,还有那些司机的勇往直前。

贺超记得一幅画面,在过明月峡老虎嘴的时候,向山下看去,经常一坡散落的长虹电视。那是那个年代难以避免的事故。但这相比起来还是幸运的。一次,相距50米的货车侧翻进了山崖,但向下看去,翻落的车子下面竟然还压着两辆早已翻下去的事故车辆。

【忆】

一种记忆

漫长的车河与昂贵的泡面

险要的路况,在大约1997年得到了大的改善。那一年从广元到棋盘关的新路修通,绕过了明月峡、龙洞背那些最险的路段,路面也宽敞了不少。此后,多段高速、新道相继通车,大约以2007年为分水岭,老川陕路逐渐被一段一段的新路完全取代。

那三大险关、三大主力,都已成为过去时,随之而来的,是进出川车辆的剧增。堵车,成为了川陕路上新的难关。

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,老川陕路几乎是不堵车的。新千年到来后,随着各段高速纷纷通车,车流渐增,1997年通车的那段广元到棋盘关的“川陕路改道线”,在数年之后逐渐适应不了运输需求,成为了成都到西安路上最大的堵点。当然,这时已经没人愿意绕道再走老川陕路了。

蜀捷公司的客运司机刘翔是2000年后,新川陕路上的行驶者。他记得,那段改道线,两车道的路面上每次驶过,都必然堵车。少则6小时,多的时候,两天两夜都等过。最堵的那次,他印象中车子排了接近50公里,从四川境内一路排到陕西境内。堵车时,他也曾跟随当地司机尝试绕到老川陕路去走过两趟,“后来还是不敢走了,险得太吓人”。

但贺超印象更深的,是因堵车而形成的周边产业链。那时候,因为一堵就要堵上一两天,甚至更久,车上人的吃喝拉撒,基本都要原地解决。所以周边的村民们,就在路边搭棚卖起了泡面开水和盒饭。

“生意好得不得了”,路况最糟的时候,泡面可能要卖上20元一桶,自带泡面的话,接个开水也要三块五块。当然,可以选择的还有盛着各种农家菜的盒饭。

贺超后来又去走访过那些路段,如今,全成都到西安已经全程高速,很少再能见到那些年做堵车生意的农户们了。但棋盘关一带,现如今有着不少饭馆饭庄,“许多饭庄,就是那时期做堵车生意的农户们致富后开起来的。”

现如今,老川陕路,包括那段广元到棋盘关的改道线,都已经被更高效、更宽阔的高速公路取代。但老路,仍未退出历史舞台。

网上搜索川陕路,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没有为人们留下太多追忆。却有越来越多的新时代的旅友们,带着憧憬与探索,踏上了那条当年的出川动脉。

毕竟,车轮滚滚,带不走的,是老川陕路上的情怀。

部分图片由受访司机供图(部分资料参考贺超所著文章《追忆川陕路》,特此鸣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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