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 旭 李玉领
二0二三年七月的西藏雪域高原,万里晴空,蓝天白云下,层峦尽染,百花争艳。家住乌蒙山深处的古蔺县石屏镇周宏林、李燕一家,应邀前往西藏林芝市,参加中共林芝市巴宜区委员会组织的“英雄颂”研学馆开馆仪式。周宏林在开馆仪式上致辞,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他们一家两代人藏汉和亲、寻亲的故事,当场感动得现场嘉宾朋友潸然落泪,也深深地感动着巍巍的雪域高原和延绵千里的乌蒙大山。
美丽卓玛爱上子弟兵
时间倒流回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,这是一个激情燃烧的火红年代。
周宏林的父亲叫周启明,1936年10月,出生于四川省泸州市古蔺县皇华镇一个叫黑竹林的地方。这里山高水长,土地薄弱,长年累月被化不开的浓雾紧锁,加上当地地主的盘剥,一家人过着食不果腹的苦日子。
(周宏林和母亲李芝玉合影)
春雷一声震天响,来了救星共产党。二十世纪50年代初,古蔺地区获得解放,是毛主席、共产党把他们一家从苦水里解救出来,周启明一家老小感谢党和政府的恩德。1956年,周启明满怀感恩之心,应征入伍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,当年,周启明所在部队开赴西藏昌都服役,参加光荣而艰巨的剿匪任务。
1959年3月份西藏再次叛乱,周启在服役期满回乡途中,又听从党的召唤前往西藏参加平息叛乱,继后辗转在林芝专署(现林芝市)嘉黎县(1960年1月7日嘉黎县由林芝专署管辖,1964年6月林芝专署撤销,将嘉黎县划归那曲市管辖至今)大队参加平叛和建设任务。
周启明在嘉黎县工作期间,认识了当地做宣传、带路及翻译工作的藏族姑娘次仁巴吉(后改名为李芝玉)。次仁巴吉于1942年出生,西藏自治区那曲市比如县达塘乡喇嘛隆村人,15岁时离开老家,投奔当时在林芝县米瑞区公所(今林芝市巴宜区)工作的舅舅多吉。1961年,次仁巴吉作为第一批学员,被组织派往西藏公学(现西藏民族大学,陕西咸阳)参加汉语文化知识学习,入学一年多后,因地方民主改革工作需要被组织派回到西藏工作。
娜拉山再高,挡不着爱情的脚步,高原雪再厚,冻不僵两颗跳动的春心。一来一往地工作和学习,两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。雪山可以作证,格桑花可以作证。经过四年多的爱情长跑,1963年5月1日,周启明与次仁巴吉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,成为当时为数不多的汉藏通婚家庭之一,并拥有自己的儿女。
妈妈有家娜拉山下
1964年3月,周启明转业返乡,妻子次仁巴吉决定跟随他回到四川省古蔺县金星乡(现古蔺县皇华镇)黑竹林大队生活。1965年5月,在地方党委政府的关心下,周启明夫妇被分配到古蔺县石屏磺厂工作,当时,这是一个很景气的矿山企业。他们的工作生活基本稳定后,次仁巴吉便托人捎信告诉舅舅多吉:“我在内地的工作生活都很好,请舅舅不用担心,待孩子大一点就回家乡看望你们。”
(亲人相聚雪山下)
1967年,舅舅多吉给作为母亲的次仁巴吉回信,他不久要去北京开会,会后准备到内地看望母亲,如果他们工作顺心,就留在内地,如果不顺心,西藏正在大建设、大发展,需要很多人才,就回林芝。次仁巴吉立即回信,大概内容是,大儿子刚出生,时值“文革”开始,全国上下正在“抓革命,促生产”,生活不太安稳,让他过些日子再来。
这一封信寄出后如同泥牛入海,自此双方没有音讯。寒来暑往,次仁巴吉又陆续生下了两个儿子,因孩子小、路途遥远,母亲次仁巴吉也暂时打消了回西藏的念头。
不回西藏,不代表不思念家乡、不想念亲人。生活的不习惯容易克服,但对故乡的惦念却始终如影随形、挥之不去。
母亲次仁巴吉时常望着家的方向,搂着孩子们说:“妈妈的家在娜拉山下,那里有蓝天、有雪山、有牦牛、有辽阔的牧场和奔驰的骏马,妈妈还有一个妹妹,雪山下的寺庙前还有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,还有好喝的酥油茶,那里的牦牛肉比其他地方的都好吃……”
然而,现实总是很残酷,因为从西藏走得急,没开介绍信,没有提供档案,找不到证明自己身份的手续,次仁巴吉无法落户,受尽了周边人的嘲笑。但她依然用自己慈悲般的善良、隐忍和博爱,教育孩子们做人要老实、诚信,并且要多做好事,与周边的人搞好关系,做一个让别人喜欢的人,对社会有用的人。
周宏林和他的兄弟姐妹们,从小就暗暗下定决心,一定要帮助母亲完成心愿,找到母亲的亲人,回故乡走走看看。
千里迢迢为母寻亲
在良好家风的传承下,小儿子的周宏林在父亲周启明与母亲次仁巴吉的呵护下,健康成长。1987年11月,周宏林攥着父母的嘱托,光荣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,成为这所大学校里的一员。他凭借着自己能吃苦、善团结的精神,在部队当了班长、入了中国共产党。4年服役期满后,他退伍回到家乡,被当地政府安置在古蔺县一酒厂工作。
周宏林在攒了一年多的工资后,决定带母亲回西藏寻找亲人。
(千里迢迢寻亲路)
在母亲次仁巴吉阔别故乡西藏30年后,1994年5月,周宏林带着母亲从古蔺县城出发,踏上了去西藏的寻亲之路。从古蔺到隆昌再到资阳,刚走了两百多公里,母亲就开始晕车,脸色变得苍白,身体根本无法经受住这样的长途跋涉,周宏林只好把身体极度虚弱的母亲送回老家。
精神上的煎熬和身体上的摧残,让母亲住进了医院。为了不让母亲丧失信心,周宏林把母亲交与哥哥姐姐照顾后,又独自一人踏上去西藏的寻亲路。他当年5月底到达拉萨,6月1日到达当时的林芝市八一镇(2015年3月19日,林芝撤地设市)。
“6月2日,我从八一镇乘小车于10点半到达林芝县县城,10点40分到林芝县民政局找到局长金珠,说明情况,他热情接待了我,全县城帮我们打听亲人的下落……”在日记中,周宏林详细记录了自己在林芝的第一次寻亲经历。
由于行政区划调整和地名更改,地址和人名翻译不准,加之藏族群众同名的人太多,两天的寻找打探不到任何消息。因为假期快到,只好把基本信息和老家地址留给了金珠局长,让他继续帮忙寻找,周宏林带着遗憾返回四川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母亲的思乡之情愈加强烈。二十多年时间里,周宏林及整个家庭的西藏寻亲从未间断过,只要看到西藏来的人,他们就反复地打探消息,多方托人寻找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终于在2018年初锁定那曲市的比如县。
艰难寻亲不言放弃
为了不让已经体弱多病的母亲留下终身遗憾,周宏林和爱人李燕及时整理好几十年来母亲口述的信息,于2018年春节后发送给在西藏工作的同事。5月中下旬,西藏同事反馈消息,打听到了周宏林母亲小时候游牧时居住过的名字叫“苍龙”“察龙村”的地方,但亲人早就移居了。
寻亲路仿佛更进一步了,周宏林和爱人李燕按捺不住内心的激荡澎湃的心情。当年的6月6日晚,他们登上了重庆开往那曲的火车,三十多个小时后,到达海拔4500米的那曲火车站,旋即驱车三百多公里到达比如县城。
(亲人相聚)
到达目的地后,他们说明了情况,当地政府派藏族工作人员作为翻译,陪同周宏林夫妇于6月8日上午,从比如镇察龙村开始分片寻找。
陪同人员向周宏林提醒说,现在正是虫草采挖季节,大部分牧场都会空无一人,他们要上山挖虫草,一个多月后才回来。
“即便找不到人,也要把母亲出生、放牧的准确地址找到,哪怕给母亲带一捧家乡的水土,闻闻也好啊!”周宏林和爱人暗暗下定决心,这次既然来了,就决不轻言放弃。
比如镇、良曲乡,爬上一座座山,蹚过一条条河,走过一个接一个的牧场,但一天的寻找,仍然没有任何消息,两部车子的燃油也基本见底。周宏林此时的心情像汽车的油箱一样空落落的。
大爱感动了闻讯的藏族群众,终于寺庙僧人旦增曲杰从僧友处打听到一个确切消息:“在五六十年代,有一位叫次仁巴吉的女孩,离开比如到林芝投奔亲戚,后来上学当了翻译,又和一位解放军战士结婚回了内地,现正在寻亲”。
周宏林听到这个消息后,对陪同的翻译达瓦说:“在比如那个年代,应该再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故事了。必须趁热打铁,第二天天一亮,他们就去达塘乡寻找知道这个故事的人。”
那曲市比如县委书记陈刚在得知这一情况后,要求公安局、民宗局积极配合,完成周宏林的寻亲心愿。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,当晚就要到了知情者的地址。
周宏林和爱人李燕一夜无眠。
车子经过茶曲乡后,蓝天、雪山、河流、寺庙、牧场、牦牛,小时候母亲讲的故事里的一切一一呈现,如此熟悉又真切生动。
随着车子的行驶,距离亲人也越来越近,周宏林用右手按住怦怦跳动的心脏,不停地调整着自己因心情激动而急促地呼吸。这一刻,周宏林站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,他忘却了高原反应,眺望着山脚下的村庄,激动的心情瞬间化成了泪水涌出眼眶。他深吮着丝丝凉爽的空气,酥油茶的奶香渐渐袭来……
亲人相见泪如泉涌
蓝天白云下,碧绿的草原上,大老远,一位穿着藏袍的老年人双手捧着洁白的哈达,高高举过头顶,向着周宏林等人所乘的小车快速迎来,周宏林和爱人李燕急忙下车,奔过去戴上了哈达,并被迎进了摆满水果、饮料、牦牛肉干的藏式客厅内。
在客厅里,藏族叔叔和60多岁的阿姨用藏语讲述着失散亲人的故事。听二姐索朗吉姆经常念叨,大姐嫁给了解放军,十二、三岁时,就曾去嘉黎县看过大姐次仁巴吉,回内地后就失去了联系,中间还夹杂着周启明和周玉花(周宏林在那曲出生的姐姐)名字的发音。人物、事件、时间、地点完全相符。
(姐妹相认)
献哈达的叔叔是周宏林的舅舅多青,60多岁的阿姨就是小姨桑穷。原来,母亲次仁巴吉离开比如县几年后,外婆师专(音译)又生下了一儿一女。
“找到了!真的找到了!错不了!真的错不了!”周宏林和爱人李燕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,上前紧紧抱住了小姨。
心情平复过后,小姨对周宏林说:“你的二姨索朗吉姆家就住在山下不远的地方。”
十多分钟后,半山腰上一位酷似母亲面容的阿姨眼睛紧紧盯住车子。“那就是你要找寻的亲人”,陪同的工作人员向周宏林翻译说。不等车子停稳,他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,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,双膝跪在了二姨索朗吉姆的跟前,哭得伤心玉坠,亲人相见,他哭得像个孩子似的。
二姨控制不住激动的泪水,边哭边说:“我们也到处打听姐姐次仁巴吉的下落,到过青海玉树、四川成都等地,因为知道的信息太少,如同大海捞针!今天真好,今天真好呀!”
享受过一顿丰盛的团圆餐后,天色已晚,周宏林一行人与亲人合影后匆匆别离,因母亲次仁巴吉正在住院,无法回到故乡,所以与他们约定于虫草采挖结束后,再到那曲接上他们到四川与次仁巴吉相认团聚。
(藏族舞蹈)
母亲牵挂的已和所有亲人失去联系的舅外公情况如何?周宏林决定再去林芝碰碰运气。
第二天,他们从那曲驱车赶往七百多公里外的林芝。在林芝市巴宜区委组织部的大力协助下,经过3天的寻找,终于在米瑞乡的本仲村打探到消息。舅外公多吉已于1998年去世,舅外婆2013年去世,他们没有后人,因当地丧葬习俗也没有墓地。但干部群众对他生前的评价非常高,舅外公过去是管理5个村的公社干部,也是一名老共产党员。后来他们在老房子的地基照了相,带着未曾见过面,也没有孝敬过老人家的遗憾离开了。
第四天,周宏林由于工作原因,当年6月14日便返回四川,但是彼此都期待着下一次的重逢。
汉藏和亲花开古蔺
2018年7月30日早上7时许,成都火车站站前广场人流密集如织。随着Z324次列车到站,周宏林那些从那曲赶来的十多位亲人,身着节日的盛装从车站走出来。
“妹妹!”身着藏袍的次仁巴吉刚喊出声,大妹妹索朗吉姆已经一头扎进她的怀里。青丝变成白发、迈入古稀之年的姐妹俩人,时隔55年后紧紧相拥在一起,这时,再感人的语言已经显得很苍白,唯有两行泪水诉说着几十年的思乡之苦。
(成都迎亲人)
2018年8月15日,一场主题为“藏汉和亲、千里寻亲、民族团结”的家庭盛宴,在四川省泸州市古蔺县城举行,上百位亲朋好友,亲眼见证着这个民族家庭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相濡以沫、相互交融,孝老爱亲、血脉情深的大团圆故事……
距离上次的民族团圆整整过去了五年时间。但汉藏和亲从未间断。自2018年以来,周宏林一家每年都会带着母亲的夙愿和亲人的嘱托,前往西藏地区参加当地的各种公益活动。
2023年7月,为了充分运用红色资源,传承红色基因,赓续红色血脉,西藏林芝市巴宜区以“红旗颂”为主题,分别打造“解放颂”“英雄颂”“团结颂”“振兴颂”四个红色研学主题教育展览馆。其中,“英雄颂”研学馆重点围绕“老西藏精神”和“两路”精神进行打造和布展,并定于2023年7月1日开馆。为建党102周年献礼。“英雄颂”研学馆第二篇章收录了周宏林母亲次仁巴吉的民族团结故事,还原了古蔺人周宏林大孝永存,帮助母亲万里寻亲的感人故事。今年7月,周宏林一家应当地党委的热情邀请,出席在西藏林芝市巴宜区举办的“英雄颂”红色研学主题教育展览馆开馆仪式。同时,周宏林一家还应西藏比如县委、县政府的邀请,出席比如县文化文艺助力“乡村振兴 那曲奋进”成果展览大会。
(民族团结之花绽放古蔺)
雪山的后边就是娜拉山,那是一片神奇的雪域高原,那里有着勤劳善良的藏族儿女。周宏林一家在回家西藏的路上,每到一处,都是亲人的掌声和笑脸,都是灿烂绽放的格桑花。周宏林说,为了母亲,为了西藏和四川两地的藏汉亲人,他乐意无私奉献,让民族团结之花永远绽放乌蒙山,并在这里开花结果。(部分图片来自于网络)
来源:川南经济网
泸州:潮起长江畔 “泸”力向未来
冬日暖阳下,泸州市民正在喂食来自西伯利亚的“客人”红嘴鸥。龙...(552 )人阅读时间:2024-09-30泸州一廉租房小区“租金暴涨”数倍 是否合规?
“廉租房月租金突然涨了7—11倍,我们实在压力太大了,廉租房...(612 )人阅读时间:2024-09-30辽宁铁岭发布空巢村调研报告:劳动力外出,农业生产成本加重
“从整体调研来看,本次调研涉及到3个乡镇38个行政村,农村人...(591 )人阅读时间:2024-09-22城市向上 宜宾全力建设幸福美好之城
“宜宾城市建设日新月异!” “冠英古街、夹镜楼、长江之珠...(541 )人阅读时间:2024-09-1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