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影中的青梅竹马

2017-07-20 23:47 来源:边城图文 责任编辑:寒江雪
摘要】田多的地方,乡人都叫田坝,以至于在水潦境内,竟然有两个田坝,为了区分,大的叫穿山洞田坝,小的叫苗田坝。 我生于兹,长于兹的苗田坝,如一瓶陈酿老酒,散发着馥郁幽香,却又带着辛辣,个中滋味,用语言也难穷

 

田多的地方,乡人都叫田坝,以至于在水潦境内,竟然有两个田坝,为了区分,大的叫穿山洞田坝,小的叫苗田坝。

我生于兹,长于兹的苗田坝,如一瓶陈酿老酒,散发着馥郁幽香,却又带着辛辣,个中滋味,用语言也难穷尽。

若说家境,在七八十年代,比一般孩子好。当他们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时候,我们早已摆脱那层简单的宿命。最开始在田坝生根落叶的是我高曾祖父,大约是道光年间吧,据老人讲,他是个喜读诗书的人,曾屡次参加科举考试,但蹊跷的是,每次临近考场,都要病发,或者临时生出一场难以支撑应试的病,无奈只好中途折返,徒增遗憾。高曾祖父回来,便改行做了火居道士,儒家不待见,道家总要待见吧,于是乎,火居道还办得有模有样,渐渐地小有名气,现今大山上和魏家坪的手艺人,都是高曾祖父的门生后人。他闲暇时分也写书,楷书功底了得,流传下来的一本薄薄皮纸手抄本,是蝇头小楷写就的,一笔一画皆工稳秀丽。细读里面的诗文,可以大略感知其怀才不遇的感慨。

我们的家学,从那时便逐渐有了根基,一代代影响下来,古人说的荫庇,虽然是做官上的特殊照顾,但放在寻常百姓家,也算是一种家风在荫庇着,数代而不衰。

到了父亲持家的时候,我却害怕起来。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农,骨子里透着坚韧,平日里可以一句话不说,但是一旦发现子女有令他不满或者忤逆他意志的时候,必定是抓起一根竹篙就开打,一旦动手了,得让你皮开肉绽才罢休,所以儿时吃的诸多皮肉之苦往往是我不按其意志行事。但对于一个自尊心强而独立特性的我来说,就算是挨再多的打都要坚持己见。今天的孩子,多半是娇生惯养,倘若时光能倒流,看到父亲当年责打我们的场景,必定是吓得目瞪口呆,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
六岁的时候,父亲送我去沙子坡小学启蒙,然而,那时候教育条件太差,师资力量参差不齐,教学也形同荒废,我在懵懵懂懂的四年里,也没学到个啥名堂。父亲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为我的学业担忧不已。

恰巧的是,父亲在山后头给我物色了个娃娃亲,女方叫萩琴,和我年纪相仿,也是十来岁。说实话,那时候的娃娃亲都是父母之命,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,能懂什么?借此机会,父亲将我送到大洞小学读书,一来曹老师当校长时的大洞小学教学质量在水潦是最好的;二来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萩琴也在大洞小学上学,且是同一个年级,按父亲的想法,去了那里,可以增进交流,彼此建立感情,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?

眼看四年级开学即将来临,我既兴奋又害怕。去了离家二十多里地的远方,会是一个什么光景?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学校,看到萩琴该是多么尴尬的事?各种思绪如乱麻纠缠于心中,父亲吧嗒吧嗒地抽着老山烟,缓缓对我说道:“去了不准调皮,要和老师同学之间搞好关系,倘若我听到有你的不好消息,回来有你好受的。”这些话,是家常唠叨,更是临行时的严厉警告,我自然心知肚明。母亲却一言未发,用慈爱的眼神鼓励我:倘若能和萩琴搞好关系,将来带着新媳妇回来,该是无上的荣光啊。她默默为我准备打点好了行李,衣服被子,锅碗瓢盆,一样不落都准备妥当了,大姐和二姐就一人背几样,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,终于到了大洞小学。

刚进校门,抬眼便望见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,原来这所学校是用当年余氏土司的官房改建的,上下两个天井,拾级而上,是个优美而富有文化气息的花坛,里面镌刻着清代著名诗人余昭的诗句,深邃的文字、苍劲的书法,似乎在展示当年这个家族百年的风骚。学校的负责人曹老师对我格外看重,因为有了父亲和他的旧交,加之离家远,我是唯一一个和在校的老师们一起开伙食的学生,有此“特殊权利”,自然生活上就少了很多麻烦,其他学生,都是走读的。

开学的第一天,来了许多家长,带着子女来报到。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,也由家长带着,旁边曹老师的儿子曹建老师戳了戳我后背,小声在耳边给我说:“快看,你姑孃(川南方言,即未婚女友)来了,嘻嘻……”我定睛一看,是个长得很秀气的女孩,脸蛋红扑扑的,穿得也很素雅,哦,原来这就是父亲给我订好的娃娃亲,我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:“曹老师,你别开玩笑了,我啥都不懂。”

他把嘴一撇:“你现在啥都不懂,将来是要懂的。”

我暗自发笑,这些人真是喜欢找新闻话题,逮住个新鲜事,必定大做文章,后来的一段时间,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测。

不知咋的,我订了娃娃亲这件事,居然像病毒一样迅速在一两百人的学校飞速传开了,那时候的学生,娱乐方式单一,哪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说得上三天三夜。我和萩琴自然成了被“悠”(川南方言,带有戏谑、嘲弄的意思)的对象。每当学生们一起吆喝着“在一起,在一起”的时候,我内心几乎快要崩溃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,有时候我只好躲在学校的角落里,避开他们的势头。想起李白的古诗中有这么一句“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”,那是多么和谐温馨的画面,两小无猜的世界,彼此之间了无痕迹,没有烦恼,更无外界的嘲弄,成了青梅竹马的典故。然而,这样的情景于我而言,只是虚幻,甚至是谵妄,我只想在这座庭院大宅的学校,和师生搞好关系,把成绩冲上第一。

然而,萩琴对我还是不冷不热,我们之间几乎很少说话,只是作为极普通的朋友罢了。在我懵懂的印象中,对男女之情完全是无知的,因为我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,什么叫谈恋爱,而父亲的期望,却是让我早点和萩琴搞好关系。我对她,没任何多余的想法,也许真要令父亲大人失望,但,我已经决定了,不会歪曲自己的意志。

因为我和老师们同吃同住,他们的很多业余爱好渐渐让我耳濡目染,不知不觉间,我竟然发现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可以开发的天赋。比如说胡思全老师晚上爱吹笛子,吃过饭后,听着山岗上悠扬的笛声,真是一种享受。我也跑到竹林里,请他教我制作一支笛子,按照标准钻好孔,笛膜很简单,把一节竹剖开,细心地取出其中的膜,贴到笛孔上,一支简单的竹笛就做好了,即便音不是很准,吹起也是一种享受,学中国的传统五音音乐,很容易上手。爱下象棋的是张启辉老师,在他带领下,我不但学会了,还学得有模有样,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在全乡庆祝“五四青年节”大赛上,我斩获了象棋比赛第一名,拿到获奖证书的那一刻,心里别提有多激动,原来天赋不是与生俱来的,而是要先去爱好,再去挖掘、训练,才有所成就。爱好写毛笔字的曹老师,同样对我影响深远,从那时起,可以说我对传统文化是由衷地崇拜和爱好。只是很遗憾,那个年代只能作为一种业余爱好,一来没有更专业的老师指点,二来环境和物质都差了,想进一步深造也没机会。

寒冬腊月来临,万物萧索,是一年中最难熬的。那时候的学校,冬天零下好几度,道路都要结冰,学生们有的带了煤块,在教室里烧火取暖。每到冬天,学生们手足生冻疮,脸开皴的不计其数,家庭差的,衣衫单薄鼻涕长流,家庭好点的,也只是多了层棉衣而已,照样冷得鼻青脸肿。假期临近,也要和萩琴暂别一段时间,可是一学期下来,我依然对她如故,既无恨,也不爱,借用苏轼的《定风波》来说就是“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

在父亲的潜意识里,这桩亲事是成了的,但礼节不能生疏了,逢年过节,我是必须要去未来的丈母娘家拜访的。寒假刚过没多久,便是新春,父亲让我背上猪蹄和好酒,一定要亲自到山后头萩琴家拜望,我虽然心中一万个不乐意,却不敢大声抗议,耷拉着脑袋,坐在门边。父亲数好了礼品,用红丝带一件件地捆扎好放进背篓里,把背篓往我面前一搁:“快背上,去了给你伯父婶娘拜年。”

我抬头看着他,一脸严峻的表情,没得任何商量的余地,心里流了泪:为什么非要去萩琴家啊,去张三李四家不行么?眼看再磨蹭父亲就要动真格了,我赶紧换了衣服,背起礼物,飞也似地走出家门。

二十多里路,走得我眼冒金星喉咙冒烟,等挨到山后头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时分了,汗水浸透了衣衫,我知道萩琴家就在寨子西头,再往前几步,狗吠声不断,我吓得赶紧找根棍子捏在手中,萩琴眼尖,一下就看出我来了,她赶忙把狗撵开,蹦跳着从土坎上跳下来,“小乾,你好厉害啊,竟然一个人找到这里。”

我实在不想搭理她,一个丫头片子,竟然害我走了那么久的山路,脚都磨起泡了。我用满是汗渍的袖子揩了揩汗水,点头表示应答。

她的碎花新衣,和我沾满汗水的新衣,成了鲜明的对比,萩琴把我带到门外,朝里屋叫道:“爸,小乾来了。”

从里屋走出一个和父亲年纪差不多的男子,开了门,惊讶地说:“哟,你一个人吗?还背着那么多东西……”继而又对萩琴吩咐道,“你看人家都背这么久了,还不快接下来。”她瘦弱的小手,吃力地从我背上把背篓取下来,踉踉跄跄地放回屋去。

婶娘赶忙倒来一盆热水,递给我一张毛巾,“来洗洗汗水吧,你看你爹,多忍下心,竟然叫你背这么重的东西,以后来空着手就是。”

等我洗了脸,把身上的汗水吹干的时候,厨房里已经烟雾缭绕了,大碗小碗的菜肴端上桌,萩琴一家俨然已经当我是他们的贵客了。平心而论,伯父婶娘是非常喜欢我这个毛头小子的,尤其是我那股韧劲儿,再重的行李,挎到肩上,都要一路背到底。

奇怪的是,二老对我越好,我越是如坐针毡,我骨子里流动着一股惧怕。第二日,天还未亮我就早早地起来,可能是我打水的声音惊动了他们,萩琴也跟着母亲起了,“天冷地冷的,你那么早起来干嘛?”婶娘问道。

我从不掩饰内心的想法,“我想回去了,婶娘。”

他一脸诧异,“怎么,专程来,大年初二的就要回去了,怎么说也要多耍几天。”

“我真的要走。”我若说走,没有任何人能阻拦,抓起小背篓,他们也拉不住我,一溜烟下山了。起初是刺骨的寒风,跑着跑着,背心渐渐热起来,再多走几时,汗水便涔涔而下,第一次拜访未来的老丈人,也就是一天的匆匆时光,回到家,结局不用猜,肯定是一顿臭骂。
 


 

第二年,一混又是五年级了,逢年过节父亲依然要我带着礼品去拜访,似乎这已经成了惯例,萩琴的父母对我依然非常体贴,但是不知啥原因,我就是在她家坐不住,第二日非得要走,绝无宿过第三日的时候。

最难忘的是六年级寒假那年,临近除夕就已经大雪纷飞,下了足足两天的雪,地上堆了一尺多厚,房檐上吊了长长的凌冰,父亲照例又开始准备我去拜年的礼物,随着我年龄的增长,礼物的重量也在逐年增多。母亲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新西装——要知道,在那个到处都是土布蓝衣服流行的年代,找一件西装是极不容易的,大姐拿着衬衫,要我换了,我说:“难看死了,不穿!”大姐知道我的脾气,望着父亲,等他下命令。

父亲生气了,用豹子般的眼神看着我,说:“必须穿!”

我正想撒腿跑掉,却被他们几个按住,三下五除二给我换上了西装,从来没穿过这怪怪的衣服,感觉自己像个人群里的怪物,我便开始脱掉,父亲从墙边抓了一根竹片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劈头盖脸给我打来,痛得我满地打滚,父亲打人从不手软,竹片挥动的声音,在空中都能听到“呜呜”的响声,你就可以想象一下场面该有多骇人了。打到后来,衣服也弄脏了,人也挨痛。母亲叹口气说:“别打了,给他擦干净,还是让他去拜年。”

于是,姐姐又给我把新衣服擦干净,安慰我背上礼品,说:“早迟都是要去的,何必演这一出呢?”

我无可辩解,只好背上背篓,父亲却走到沟边叫住我说:“回来把烟带上。”

我心头一凛:怎么,去还要带烟?我赶忙撇清:“不了,我又不会抽烟。”

“你真不会抽烟?你到人家,人家装你烟,你若是接了,该如何装回人家?”

我一下明白了,原来我在学校偷偷吸烟喝酒的事情,父亲早已了如指掌,为了怕我去萩琴家出洋相,特地给我备了一条烟,对于去拜年的所有开支,父亲从来不会吝啬半分,在这件事上,他是最支持我的。我只好退回去接了烟,心里胆颤不已,生怕父亲又揭我在学校和老师们喝酒的陈芝麻烂谷子,然而庆幸的是,他并未再提,只是临时加了一句:“这次去,你不要大年初二就回来了,至少初六再回来。”

我最怕听到这种吩咐,口头上唯唯诺诺答应了,再想法子应对。踏着脚下的大雪,此情此景和往年并无二致,变的是我更有耐力了,走到萩琴家门口的时候,汗水显然比初次来的时候少了许多——估计也是严寒天气所赐,萩琴长得似乎比我还高了点,红扑扑的脸蛋,喜欢对着我笑,可是我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与她聊天,最多也就是学校里的鸡毛蒜皮事,伯父和婶娘倒是希望我们成为健谈的伙伴。

大年初一是在萩琴家过的,热腾腾的饭菜,不绝于耳的鞭炮声,红红的春联和灯笼,崭新的新衣服,还有散发着柏香味的腊肉,一切都沉浸在新年的愉悦中,在常人的家中,是多么愉悦的一天,可是我却巴不得想走,依然是大年初二,我抓起背篓就跑了。

可是走到家门口才想起,父亲的临别警告是多么严厉,要是贸然踏入家门,肯定会挨揍,我便爬到牛圈的草垛里,准备待个三五天再进门。

我悄悄把背篓藏在牛圈顶上,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牛圈夹层,找了个地方蜷缩起来,生怕父亲给牛添草的时候发现,躺在夹层里,感觉自己做了件得意的事。哪知睡到半夜,冷得发抖,夜里气温零下十来度,我实在难以忍受,只好溜下来,悄悄开门钻进自己被窝里,这才坦然睡去。

第二日起来,被父亲发觉,厉声责问道:“为何初三就跑回来了?”

“我不想在那里住,很无聊。”

“他们怠慢你了么?”

“没有……”

“既然如此,为何要溜走?”

我无言以对,料到一场劈头盖脸的暴打即将来临,然而父亲的神态却出奇地平静,并未有抄家伙的迹象,我正纳闷着,他却话锋一转,说:“带上锄头,上山干活去!”

我条件反射式地站起来,说:“爸,新年大吉的,上山干啥活?”

他并未理睬我的质问,径直递过来一把锄头,带我到对面山上,指着一块地说:“你今天必须在地头挖出一个粪坑来,挖好后还要从家里背粪填满,晚上才准吃饭。”说完就走了,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愣在山上。

我知道这是他惩罚我,他现在恨铁不成钢,我没有按他规划的路线走,偏离了他理想中的正道,也罢,今天的活是非干不可的。我毅然把衣服脱光,抡起锄头就开始刨土,冰冷的雪花飘落在背上,刺骨的寒风在耳畔呼啸,我现在是希望得一场极其严重的风寒,然后要死不活的,顺便也了脱一段孽缘。然而事与愿违,等我花了几个小时挖好粪坑后,居然大汗淋漓,丝毫未见感冒的迹象,又抄起粪缸,来来回回十几趟,把粪坑灌满,下午请父亲来验收。

他大概并未料到我会保质保量地完成他的惩罚目标,以一个成年劳动力的能耐,也要一天才能完成,看着满满一坑粪,轻描淡写地说:“算了吧,回去吃饭。”

我如释重负,终于让父亲平静了一回。他应该发现,我是个弹簧类型的孩子,无论挤压得多重,当手一松,我照样能弹回来,这样的性格,是韧性,也是自尊。

大洞小学的学生知道我对萩琴并未有多大的情感后,也不再瞎编歌谣悠我了,渐渐地,我的哥们儿关系反而发展得更好,因为我象棋在当地小有名气,街上的几个学生自然不服,六年级快毕业那年,他们四五个纨绔子弟结伴而来,大有踢馆之势。彼时的水潦,人们潜意识的站队,街上人条件“优渥”,乡下人则“贫寒”——实际上,放在城里一比,街上人同样是乡下的,只不过免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境遇而已。乡下孩子因为经济条件差,父母见识和交际圈不如街上的居民,自然在街上孩子眼里低人一等,故此,街上的孩子经常欺负乡下的。我却偏偏不信这一套,人生而平等,靠的是后天的努力,怎能以出身来划分等级呢?

街上的学生在中心校读,向来目中无人,一到大洞小学,就摆起了架势,把几个胆小的学生吓得不敢说话。看他们爬墙上瓦的架势,我说:“你们几个,以为家在街上,就可以嚣张吗?”

为首的一个学生一听,顿时就要修理我,朝我扑来,我寻着空隙,重重一拳头打在他嘴巴上,自然是挂彩了,其他三个学生一哄而上,均被我一一甩翻在地,这下铩了他们的威风,看得周围几十个学生目瞪口呆,那几个学生狼狈逃走,撂下一句狠话:“你小子以后注意点,过水潦小心脑袋搬家!”我知道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,自此以后,身上随时都带一把一尺来长的护身刀具,即便是晚上过水潦,他们也不敢奈我何。

萩琴知道我和那帮恶少杠上了,悄悄对我说:“他们说某月某天要来报复你,让你脱层皮,你还是给曹老师请假,回家躲避一段时间吧。”

我大笑道:“请什么假?请假了岂不是成缩头乌龟了?人人都怕死,假如我的刀子不顾一切地捅过去,要死也拉几个垫背。”彼时的我,全然忘了生命与法律,一股豪气只是说给她听。

毕业那天,萩琴找了个无人的地方,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我,“做了三年同学,留点纪念与你吧。”

我全然没有在意,这是她送我的唯一礼物,大大咧咧地接过手,往衣兜里一放。她却欲言又止,嘴巴张开又不说了。我问:“你想说啥就说,别磨磨唧唧的。”

“你这人咋能这样,我写得那么辛苦的。”说完她就跑了。

 



 

等上课时,我才慢慢摸出她送我的笔记本,和几个哥们坐在后排,摊开第一页,原来全是她赠我的话,我大声地朗读出来:“小乾,我们的同学之谊眼看就要结束了,认识你三年来,对你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……希望你不要做一个好打架的人,将来拳头算不了什么……假如我们能考入水潦中学,我还是愿意和你做朋友……”一段又一段的劝诫,我竟然旁若无人地念了出来,周围一片啧啧声,我也在啧啧声中享受了羡慕,我猛然发现萩琴头埋得低低的,眼里噙着泪花,难道是我读了她的语言,她难过伤心吗?

在大洞小学的三年时光就此匆匆结束,留给我人生的却是第一笔宝贵财富,待人接物、爱好文学、察言观色等等人在社会的基本功,都在那里萌芽,虽然那段青涩而虚幻的娃娃亲让我头疼不已,但是淳朴的人情,纯真的同学之谊,让人终身难忘。 

 

 

  【作者简介】徐万琪,男,笔名澧泉。1990年生,叙永县水潦乡人,屏山县作家协会会员,宜宾市作家协会会员。在山区从教,业余喜欢文学创作,有多篇稿子在《星星诗刊》《宜宾文学》《宜宾日报》《丹山》《多彩屏山》等报刊发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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