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旭:我的母亲

2015-03-25 17:00 来源:川南经济网www.chuannane.com 责任编辑:寒江雪
摘要】初 旭文 过年,对许多人来说,标志着团圆,热闹与祥和,是一个值得期盼的日子。今年春节,年近九旬的母亲突然离我们而去,让我们一家老少跌入悲伤的谷底。 我每年春节,不管路途多么遥远,城市有多少诱惑,还有单碗如何浓烈,事情如何重要,我都义无反顾,带


作者(左)与父母亲在南宁

初 旭 文

       过年,对许多人来说,标志着团圆,热闹与祥和,是一个值得期盼的日子。今年春节,年近九旬的母亲突然离我们而去,让我们一家老少跌入悲伤的谷底。
       我每年春节,不管路途多么遥远,城市有多少诱惑,还有单碗如何浓烈,事情如何重要,我都义无反顾,带着家人,选择回家,选择陪父母过年,我深深知道,无论自已作出多少努力,都不能弥补多年来对父母的忽略,也不能感谢恩重如山的父亲母亲。今年回家过年,在生养自己的老屋里转悠,抚摸着曾经的家居,不见了母亲佝偻的身影,也听不到母亲对我的声声呼唤,我不由自主悲泪纵横。母亲呀母亲,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陪您,我还没有更好地享受做儿子的自豪和幸福,您却走了。您以您的为人与处世,总是为我们开脱,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,拖儿带女都不容易,但我却无法原谅我自己。

年迈的父母

母亲的葬礼

 
      母亲陶金秀,出生于1929年农历八月初四日,娘家在古蔺县丹桂镇一个叫壕口的地方,家中有七姐弟,外婆去逝得早,外公长期在云贵川一带讲经说法,劝化世人。据说讲得感天动地,那次在五台山宣讲,一条莽蛇居然大庙上,盘在他的讲台上举着头听讲,至到结束才缓缓离去。外公长期在外,很少顾及家庭,整个家就靠母亲和舅舅姨妈们支撑。母亲的婚礼就在临解放那年,也是极其简朴,据说,母亲的嫁衣是外公用三升苦荞从贵州二合换来的,嫁妆也只有几升黄谷,半截家机土布成为母亲唯一的嫁衣,酒席后家里就一贫如洗了。母亲是一个好強的人,从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,喝着稀渊,把腰带扎得紧紧的,自己一个人上山开荒种地,为一家老少的生计劳累奔波……
       母亲经人介绍,与父亲相识相爱并结婚成家,共养育了我们十一兄妹,其中三个弟妹早年夭折,只有八个兄妹长大成人。如今早已分别成家立业,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。全家上下几十口人丁,可以说母贤子孝,和谐人家。父亲母亲婚后几十年来,相敬如宾,手挽手历经几多风雨,趟过不少冰河,起早贪黑,操劳着一家老少的的生活起居,学习工作和婚姻大事。含辛茹苦,默默奉献,用大爱之心为我们筑起一道幸福的篱笆墙,直到我们我们长大成人。今天我们已经身为人之父母,才感到母亲之伟大。她用瘦弱的身体,把八个儿女哺养成人,要付出多少的心血。真是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。
        母亲自小在苦水里长大,除勤劳善良之外,感恩成为她生命的一部份。邻居有位张婆婆,是从外地迁来我们当地的,她知道我们家困难,母亲每次路过,都要私下里留母亲吃饭,张婆婆去逝了,恰好葬在我们的祖坟边上,在母亲的教化下,我们家形成一条不成文规矩,每年清明、春节上坟,或烧香或挂纸,一定要在张婆婆的坟前献上一份感恩的祭奠。
        母亲拉扯着十多口人的一大家子前行,除了收进付出,耕种园地,浆洗缝补,还要参加生产队劳动。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,一家人的生活被母亲收拾得井井有条。母亲膝下有八个儿女,就有五个儿媳,三个女婿,她从没有和人红过脸,总是说,儿女是自己的,儿媳和女婿也是自己的,别人做不对的,自己做对的就可以了,用一颗善良之心呵护着我们。   
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们家人丁越来越兴旺,八个兄弟姊妹都正值青春年少,在瓜菜半年粮的日子,红苕土豆成了我们的主食,有了粮食结余,母亲宁愿把粮食接济邻居,也不允许任何人大铺大排浪费,饭吃了不可惜,浪费了可惜,有人胆敢违反家训,少不了吃耳巴或筷头。母亲最爱说的一句话,时来莫把时错过,恐怕时去时不来。

老家龙溪

母亲的葬礼

 
         母亲这一辈子从未出过远门,更多的是在家和园地里转悠,最远的也只是到古蔺、泸州来看过我和哥哥,我们深深知道,母亲怕给儿女增加负担。2014年的8月,远在广西南宁的一个亲戚说哪里气候好,无论如何要父母过去玩一趟,好说歹说,父母总算邀约前行。在那里呆了不到半个月,母亲就开始唠叨着要回老家,她担心家里的园地和那几只散养的鸡仔。我接到母亲的电话,就赶过去接她和父亲,本想让辛苦一辈子的父母坐飞机回来,享受一下现代交通工具,可惜机场觉得老人年纪大了,不卖机票,我们只得坐南宁到成都的火车回家。离开时,母亲执意要给亲戚一些钱,她告诉说,让亲戚出力已经够了,决不能让人家出钱,在外打工拖家养口都不容易。两天两夜的火车上,我们的铺位太高,母亲上不去,就和我们一起硬坐,侄女就在成都火车站上班,母亲从没有想到打电话,为自己寻个私,找人提供方便。回到泸州,许多朋友听说我父母亲来泸州了,都要赶过来看望他们,老人怕给人家添麻烦,都让我婉言谢绝了。本想多留二位老人住些日子,他们还是执意要回自己的家,没有想到,这次离开泸州,竟然是母亲来收她自己的“脚迹”。
        多少年来,我们无论走到哪里,都幸福满满,骄傲自己有一位伟大而善良的母亲。就半个多月前,我出差贵阳修文,听说母亲病危,病床上还经常挂念着我,听到消息,我一路泪眼濛濛,紧赶慢赶回到家,终于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了。
        据在老家的大哥大嫂说,母亲自从泸州回家,总是有些小病痛,但她从不告诉我们,每次打电话,她总说,我很好,不要挂念。多年的风霜雨雪,饱经沧桑的母亲的身体早已透支,突然患病就如山倒地塌,吃不下药,输不了液。方圆几十里的亲朋好友闻听母亲病重,都前来探望,为了不影响客人的情绪,母亲再难受也从不呻吟,见母亲难受的表情,让我们作儿女的很是揪心。在弥留之际,母亲牵挂最多的是相濡以沫近七十年的父亲,她希望自己走了,儿女不要免强父亲,更不要免强父亲搬到城里,那里没有土地,沒有乡亲,城市里的楼太高,整天关在屋子里,不见阳光,不接地气。母亲没有文化,却懂很多道理,关于自己后事,她拉着我们兄妹,生的要顾,死的要顾,不要太浪费了,要求一切从简办事情。
         母亲从卧床到去世,有二十多天时间。我们兄弟姐妹不论白天黑夜,轮流守护着母亲。她说,要我们忙自己的事情去,有八字先生给她算了命,她死不了,要活到95岁……母亲讲这些话的时候,充满自信,脸上神采飞扬,灿烂得犹如少女一般。病倒后母亲神智清醒,口齿清楚,直到离开前半个小时……看见母亲很难受的样子,我们问她怎么样?她总是摇摇头,什么也没有说。后来的后来,母亲就躺在大哥的怀里永远地睡着了。
         是的,这一辈子,母亲已经太累,她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。
         丧事按照母亲生前的嘱咐办理,简朴而又得体。按照农村长哥当父,长嫂当母的规矩,母亲的后事由大哥来牵头办理,我们其余的兄弟姐妹遵照执行。母亲是农历腊月二十八傍晚病逝的,有道士先生建议腊月三十出殡,我们商量以后,否定了这个建议,大家都认为母亲为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,不能这么短时间就下葬了。母亲的遗体一直停放到大年初二,我们还和母亲生前一样,有 时间就围着灵柩木然地坐着,默默地流泪,不知向母亲说什么好……
          母亲的墓地选在老家屋后,是我一位从事风水多年好朋友,从合江县城驾车五个多小时去点播的。和老家的座向一致,左青龙,右白虎,后又绵延来龙,面向磅礴五台山。墓地的右面有些许白岩挂腰,朋友点播说,这片白虎山露出俊秀之气,亦可作天然之画屏,地势登高望远,通风也采光。相信母亲一定也喜欢。母亲属蛇,下葬的时辰选在己时,这也是风水先生看定的时刻。初春的早晨,一抹朝阳从屋后的山坡上冉冉升起,透明的阳光铺满大地,寓意自然不错。母亲的灵柩出门时,院坝里哀声一片。我和兄弟姐妹们流着泪,在路边跪迎前来送葬的亲朋好友,一边撒着纸钱领路,把母亲领向那片刚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油菜地。山风吹送着姐妹们嘤嘤的哭泣,送葬的唢呐声在大山深处走得很远,而我的心里却一片空白。
          从老家到墓地本不太远,相邻建议走绕两公里的大路,多抬母亲走一段路程,而在整个送葬过程中,没有一个人“耍丧”,不论老少,都为母亲的事尽心尽力,这点我们知道,与母亲生前善良地为人处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。鞭炮声此起彼伏,天空飘着一层薄薄的烟雾,纸钱在空中飞舞。泪眼中,我看见家乡的土地上油菜花正在开放,年轻的母亲挽着发髻,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衫,赤着脚在菜花掩映的小路上急急地行走,浑身上下沾满了金黄色的花瓣……
           母亲一辈子依恋着土地,也从未离开过土地,终于又回归到了土地,永远地和土地结合在一起了。当我为母亲献上最后一捧土时,眼泪早已将泥土浸润。
         “去岁慈言常在耳,今春于请再无言”。母亲的突然离世,让儿女们措手不及。门前的小路上无以重见母亲身影,电话那头也听不到老人慈祥的声音。可谓:
灵前酒奠三杯,从此望断云山难寻觅;
坟上孝子一跪,尔后南柯梦里始相逢;

        母亲,您一路走好,慈言儿子早已铭记于心!今生我还没有做够您的儿子,如果有来世,我还做您的好儿子!
 
2015年4月修订于清明节前夕

   注:母亲陶金秀因病医治无效,于甲午(2014)年农历腊月二十八日在四川古蔺县丹桂镇金龙村一社(小地1名龙溪沙子沟)家中病逝,享年87岁。至此,清明节来临之际,谨以此文献给我敬爱的母亲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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